因为凤姐儿诸事繁忙,照管众人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李纨头上。“也并不用走官中的帐,只把每月的份例关了来,我再填补些就尽够你们用了。”
杨郁离自是知道李纨不愿与人为难,又把迎春、探春叫来:“你们两个协助你们大嫂子管理园中诸事。有烦难不听话的,再去找你琏二嫂子。”
上一年的时候,教习女孩子们的先生辞馆回家了,因忙着园子的事,杨郁离也不好再让人到处去找女先生。这时节闲了,她便又有了想法。过了月余,重新找了个女先生来。这女先生出身书香门第,被选入宫做过女官,如今年纪大了被恩准放出宫来。习惯了筹谋决断的日子,实在不能把命运交付到兄嫂手上,尤其是嫂子给她找的婆家无不是脑满肠肥的半老头子。因此,知道贾府要找女先生,便忙着托人推荐了来。
这样能为的女子,杨郁离也不忍心她被人糟蹋,客客气气地让人请了来,安置在了园中的芦雪庵。
这位许先生在诗词歌赋方面并不擅长,见识过众人尤其是薛林几人的诗后颇为惭愧。不过,杨郁离请她来并不为教授这些,而是让她给这些女孩子讲讲外面的世界,教授人情往来、治家处事的学问。
许先生虽已三十岁,比李纨年纪还要大些,但她可比李纨有活气多了,很快与这些小姑娘们打成一片。
芦雪庵临水而建,是一处水边的农舍,推窗就可垂钓,对于提心吊胆、殚精竭虑十几年的许先生而言,简直是梦中才有的地方。有了合心的环境,许先生教导起众多女孩子来也更为上心,时常与杨郁离说话时便能说出她们的特质。她的用心,也令杨郁离欣慰。
杨郁离把一位出身不凡、年纪较长的女先生放在园子里,不止单为教导众人,另外一层用意,却是因为宝也住在园子里。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公子与表姐妹同住一个园子里,勉强也能说得过去,毕竟年纪不长,且园中广阔,各人的院子离得很有一段距离。又有数不清的嬷嬷、丫鬟陪着,要非说有什么,太过牵强。只是,到底不太恰当,寻常情况下都不会把一个男孩子安排到一群女孩子中去。因此,更得千般小心万般在意。原书中贾母和王夫人各有所思,对黛、宝钗和宝的亲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更为有趣的是,三个人的互动里,不难看出宝追着黛跑,老是往潇湘馆来;而宝钗则总是往宝房里去。现如今,杨郁离和贾母一样的心思倒不怕黛和宝在一处,只是还有宝钗、湘云,所以还是尽量让外人不能说嘴,许先生这样宫里出身的年长者住在园中也是为了给人们一种感觉——这群孩子还是有大人管着的。毕竟李纨只是同辈,年龄也不是太大。
贾环和贾琮对于宝和贾兰能住到园子里心中羡慕,尤其贾环现在在杨郁离面前并不胆小,便撒着娇说自己也想住园子,贾琮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。
杨郁离只得安抚他们:“你们宝哥哥住到园子里,不是老太太和我的意思,是娘娘的谕旨;兰儿则是因为他还年幼,要和他母亲住一处。园子里不光有你们姐妹,还有表姐妹,男女有别,你们都住进去太不合时宜。况且,园子精致虽好,看多了也就那样了,你们若是愿意看,去找你们宝哥哥也就是了。不过,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。再大些,彼此就要避讳,到时候即使是宝,也得从园子里搬出来了。”
说着,杨郁离面容一肃,道:“你们如今也不小了,又读了这几年的书,合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。琏儿如今捐了个五品的同知,捐官最多就能捐到五品闲职,捐到这已到了捐官的头儿。宝的心不在这上头,好歹你们贵妃大姐姐疼他,以后少不得还得再去求份恩典。你们俩呢?难道准备走你们琏二哥的老路?花钱谋个闲职?说句不好听的,等老太太百年,咱们府里可不再是国公府了。”
贾环、贾琮对望一眼,不说话了。这几年他们过得顺心,家里又蒸蒸日上,使得他们刻意地回避了关于未来的想法,恨不得日子一直就这样过下去才好。
杨郁离摆摆手,“去吧,自己都去好好想想。”
她倒是也不期盼这二人能有多大的出息,不过是提点一下,如果能有出息自然是更好了,要是不行,那她就给他们打算另外的出路。
且说环、琮二人为了将来辗转难眠之际,宝却是在园子里乐不思蜀,连上族学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起来。杨郁离知道他的本性,也不去管他,横竖她在这个世界能保得宝当个富贵闲人。
一早从贾母处回来,宝有时去上学,有时和姐妹们一道去芦雪庵听许先生讲课。若是听着无趣,就回怡红院和丫头们笑闹。
许先生讲课甚是随意,大多时候都是她们凑到一处说说话罢了。她于诗书上不擅长,但各种典故、游记却知道不少,下棋也有些功底,因此迎春很是喜欢和她对弈。
这一日天气晴好,万里无云。众人在贾母处请了安,说了一会儿话,有族里的和贾母同辈的老婆婆进来说话,众人就都顺势出来了。
许先生身上有些不大好,半靠着迎枕和李纨说话,让众人自己随意。黛和湘云一人拿跟钓杆,开了窗子钓起鱼来。宝钗和探春靠坐在榻上,欣赏一幅字画。迎春琢磨着天气渐渐暖了,打算绣件小衣裳给大姐儿,虽说凤姐对她不比旁人亲切,但终归是自己的亲侄女儿,那么小小的一个粉团子让她看了就心软几分。惜春翻着许先生书架上的画册,一时沉浸其中,忘了其他。
宝进了芦雪庵发现众人各有意趣,欢喜地了不得,他不喜欢许先生说教,最喜欢这样随意的时候了。凑到黛身边看了会儿钓鱼,不敢惹黛,轻扯了下湘云的钓竿,惹得湘云啐他:“快去吧你,就会来捣乱。”
就又跑到宝钗、探春跟前,“原来是米芾的帖。”
宝钗笑对探春道:“你哥哥对这些向来懂得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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