裳的手慢慢松开了,身子也慢慢瘫软到地上。蓝地红花的领带像吊死鬼的长舌头一样无力地舔着地皮。
我剩在左右手上的两个半截汽水瓶对着同来的另外那个人,半截汽水瓶犬牙交错的玻璃上夕阳跳动,直指着那个人
粉白的一张脸。刘京伟和张国栋已经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了家伙。
“带你的朋友去医院吧,朝阳医院离这儿挺近的。”
我说完,把半截瓶子扔在地上,掏出两块钱递给卖汽水的小姑娘,然后扶起自己的车往家走。朱裳跑过来搀住我的
胳膊,我感到朱裳微微靠过来的身子和一种被依赖的感觉。
“你也上医院去看看吧。”
朱裳后来说,她搀住我的手当时碰到我的单衣,她知道我的单衣下面的肌肉坚硬如石。
“不用,还是一起回家吧。”
挽着自己的朱裳没有太多的表情,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香。我忽然想,为了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付出一切或是在此时
此刻就地死掉,绝对是种幸福。
朱裳陪我走到四楼,在我的房门外停下来,她随意顺着楼道的窗户向外望了一眼,要落山的太阳将天空涂抹得五色
斑驳。下了班的人手里拿着从路边小摊上买的蔬菜和当天的晚报,面无表情地朝家中走去。胳膊上戴着红箍的老太太们,
三两成群,瞪着警惕的眼睛,焦急地盼望社会不安定因素的出现。
“还是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朱裳说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今天的事,多谢了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“那我回去了。”
“要不到我屋里坐坐?”
我察觉到朱裳思路里明显的停顿,楼道里开始有脚步声,下班的人陆续回来了。朱裳说:“改天吧。今天心里有点
烦。我不知道。”
我回到屋里忽然感觉天地一片灰暗。我走到桌子前,拿起凉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。水进入咽喉的时候发出了很
大的响动,几乎吓了我一跳。拉上窗帘,现实和感觉统一起来,变得一样昏暗。这时候,我听见了一种有节奏的声音。
我瘫坐进沙发里,那种声音单调恼人,头疼得厉害,我听见头部血管的跳动,就像小时候拿一根木棒拨动公园围墙的铁
栏杆,如果出神听,单调而有节奏的声音会形成一两个固定的词汇,不同的人听到的并不相同,仿佛夏天的蝉声,有人
说是“知了”有人说是“伏天”我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大,节奏越来越快,反复叫着一个名字:“朱裳、朱裳、朱裳。”
我听不下去了,头疼得厉害,那声音是从脑子里面发出来的,就像是颅骨沿着骨缝一点点裂开,互相摩擦着似的:
“朱裳、朱裳、朱裳。”
第三十七章奶罩天开始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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